一个位于北欧、人口不到500万的小国,一百多年来每年遴选一位对世界和平有杰出贡献的人物。在全球各大国环伺,政治、经济、军事纷纷施加影响及压力之下,就凭着人民所信赖的评选委员会对普世价值的坚持,由于选出的绝大多数获奖者实至名归、深得全球大多数人的认同,而建立这个不仅被认为是殿堂级、甚至被认为是上帝级的奖项。环顾百多年世界各国设立多如牛毛的奖项,没有一个及得上这小国的坚持。向这奖项吐唾沫的人,唾沫只会回落到自己脸上。

昨天,一年一度的颁奖礼,放上了一张空凳。空凳的简单意义,是得奖人缺席。因颁发的是和平奖,故获奖者的缺席,即意味他所属国家的和平缺席。

和平,与人权有重要而直接的关系。当人民过着无自由的奴隶生活,在暴力压抑下的“和平”就不是真正和平,而是“同而不和”的小人的“和谐”。因此,空凳的另一象征意义,是获奖者所属国家的人权缺席。

如果世人对这个国家的和平与人权的缺席仍有怀疑的话,那么颁奖礼前当局一系列的严控、监视、断手机、断网络、逼外游,甚至禁止6人以上聚餐等严重侵犯人民权利的法西斯压制,就自我证实这个国家的和平与人权正正是一张空凳。

一张空凳,也象征着真话在这个国家的缺席。外交部发言人姜瑜说,有100多个国家与组织表示支持中方的立场。但她没有把国家与组织分开来说,究竟有多少是国家,多少是组织,它们的名字能否公开?这些国家与组织在中国压力下不参加颁奖礼,是基于利害考虑还是支持中共的高压政策?

几乎全人类都看到这张空凳,只有获奖者所属国家的十三亿人看不到空凳,因此这个国家人民的知情权,也是一张空凳。

颁奖礼以女高音的歌声拉开序幕,这首挪威作曲家Edvard Grieg所写的名曲《Solveig’s Song》,由易卜生填词,歌词说,冬去春来夏秋又至,一年过去,“但我知道你会回来”,“你会发现我在等你”,“你孤身上路”,但“上帝会赐你力量”。这歌声,不谋而合地表达人们对刘晓波获释的期待,颁奖礼随后读出刘晓波〈我没有敌人──我的最后陈述〉一文中,他说:“我对未来自由中国的降临充满乐观的期待,因为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拦心向自由的人性欲求,中国终将变成人权至上的法治国”。这段话赋予那首歌新的意义:“我”是指中国人民,而“你”则是指自由、法治、人权。“我知道你会回来”,因为上帝会赐“不自由毋宁死”的自由以力量。

在诺奖主席亚格兰(Thorbjorn Jagland)的致辞多次引起历久不息的掌声,尤其他说一定要释放刘晓波的时候。小提琴家张万钧演奏中国歌曲《茉莉花》《彩云追月》和英国作曲家Edward Elgar的《爱的礼赞》。《彩云追月》是中共早年的革命作曲家任光的作品:“一样的相思/一样的离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亲人啊亲人我在盼/盼望相见的明天。”

刘晓波在他的陈述中,谈到他与妻子刘霞的爱情:“我在有形的监狱中服刑,你在无形的心狱中等待,你的爱,就是超越高墙、穿透铁窗的阳光……让我始终保有内心的平和、坦荡与明亮……而我对你的爱,充满了负疚和歉意,有时沉重得让我脚步蹒跚。……”《彩云追月》像是对二人高贵爱情的颂歌。

《茉莉花》是被意大利歌剧家普契尼选作歌剧《杜兰朵》主旋律的中国民歌。“好一朵茉莉花,满园的花开赛不过它。……”是不是也意味着它是自由民主的鲜花呢?

挪威演员Liv Ullmann读出刘晓波的陈词,她说:“我期待我的国家是一片可以自由表达的土地……,在这里,不同的价值、思想、信仰、政见……既相互竞争又和平共处;……在这里,所有的政见都将摊在阳光下接受民众的选择,每个国民都能毫无恐惧地发表政见……我期待,我将是中国绵绵不绝的文字狱的最后一个受害者,……”

笔者对中国政治的改进本不抱希望。然而,受诺贝尔和平奖的刺激,中国的内政外交已发展到荒谬卑鄙近乎疯狂的地步了。基于物极必反的原理,恐怕也不能排除有一个审慎乐观的期待吧。而诺奖的刺激,说不定正是对中国政改的激励。

放上奖状的空凳,也象征对中国人权的等待。

【苹果日报】201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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