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13日,两年前的这天,刘晓波在刑期逝世,举世悲痛。
两年后的傍晚七点整,位于科隆多罗特-索伦广场(Dorothee-Sölle-Platz)的基督教堂(Christuskirche)钟声,噹…噹…噹…响彻云天,悠远而缥缈,庄严而肃穆,犹似来自于苍穹,来自于天堂,是那里的朋友带来的问候声……。王维洛提醒我:“还不录下来!”我赶紧录下了这段来自远方的钟声,我心里在想,其中一定也蕴涵着刘晓波的心声。
由牧师罗兰德·库讷(Rohland Kuehne)和独立中文笔会会长廖天琪组织与主持,“‘我没有敌人,也没有仇恨’——祭奠与追忆刘晓波逝世2周年礼拜”,在这座教堂里举行,国际大赦组织和科隆基督教会也积极支持和参与。
圣奥古斯丁、朋霍费尔与晓波
在这座教堂举办纪念刘晓波的礼拜活动,有着特殊意义。这座古老的教堂于2015年3月重建,教堂前的多罗特-索伦广场,是为了纪念当代德国新教神学家和诗人多罗特·索伦(Dorothee Steffensky-Sölle)女士而命名的,她的墓碑上写着:“在你的生命之光中,我们看到了光明”(In Deinem Licht sehen wir das Licht)。
美国加州大学河滨分校林培瑞教授(Perry Link),为纪念刘晓波逝世二周年的活动拟了书面文稿,由汉学家嘉贝尔·萨特乐夫人(Gabriele von Sievers-Sattler中文名施嘉碧)译成德文,并在礼拜活动上诵读了这篇文稿。
林培瑞教授指出:刘晓波认为,人类文明的进步要靠一些道德伟人的出现。他在2000年时谈道:“历史没有必然。一个殉难者的出现就会彻底改变一个民族的灵魂,提昇人的精神品质。甘地是偶然,哈维尔是偶然,二千年前那个生育在马槽的农家孩子更是偶然。人类的提昇就是靠这些偶然诞生的个人完成的。”
晓波还说:“耶稣成为殉难的榜样:面对权力、财产和美色的诱惑,耶稣说‘不’;面对被钉十字架的威胁,耶稣仍然说‘不’。更重要的是,耶稣说‘不’时,没有以牙还牙的仇恨和报复,反而满怀无边的爱意和宽容;没有煽动以暴易暴,反而坚守非暴力的消极反抗,一边驯顺地背起十字架,一边平静地说‘不’!不论世界变得多么世俗化与实用化,有神子耶稣在,世界就有激情、奇迹和美。”其实,晓波离开人世时,虽有遗憾,但是他也是带着对敌人的“宽恕”和对妻子、亲友、社会和国家的“爱”离开尘世的。
晓波认为毛泽东教导人们仇恨,寻找敌人(地主、帝国主义、日本人),总有理由该受苦和牺牲,他认为中国的青年人具有这种“敌人意识”,容易变成政府权力之下的工具。刘晓波喜欢阅读中西文的哲学著作,他引述圣奥古斯丁因为偷梨而忏悔,而他自己也偷过葡萄。他说这种行为并非是饥饿,而是本性里的一种好奇冒险和作恶的快感。这是一种原罪。
晓波1996~99在大连教养院时,刘霞给他带去迪特里希·朋霍费尔(Dietrich Bonhoeffer)的《狱中书简》,在阅读时,他体会到“即使牺牲生命,也要为人们分担,这样才能重建人类的精神和信心”。他给刘霞的信里说,重要的是不要落入自怨自艾的心态。
嘉贝尔·萨特乐夫人提醒道:刘晓波的“我没有敌人,也没有仇恨”说法,似乎借鉴于朋霍费尔的《狱中书简》,不管这样对比是否正确,但是他俩在理念上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其实,在我们的心目中也闪烁着一个领悟:晓波的生命之光,让我们看到了光明!
晓波代表一种基督精神
联邦德国议员赫里贝特·赫尔特(Heribert Hirte)教授出席了纪念活动,他是议会里基民盟和基社盟于2010年组建的“史蒂芬圈”(Stephanuskreis)的核心人物,并且于2014年担任主席。这个“史蒂芬圈”是议会里跨教派、专门保护世界各地基督徒权益的组织,不过范围不限于基督教,维护宗教自由是他们的宗旨。赫尔特教授赞扬刘晓波是中国的杰出人士,为推动中国的民主宪政制度,奉献了自由与生命,刘晓波的精神也代表一个真正基督徒的精神。
中国的宗教受难者和群体
库讷牧师提出,我们将联署上书德国总理府、外交部救援王怡,并要求廖天琪会长介绍王怡的情况。廖会长说道:王怡是独立中文笔会会员,曾任理事会理事,是刘晓波的好朋友,也是一位出色的作家,法学学者。2005年他成为虔诚的基督徒,三年后他创立加尔文派中国家庭教会成都秋雨之福教会,担任教会长老和牧师。2018年12月9日,王怡在成都“秋雨圣约教会”的活动中,被中国警方逮捕。在他被抓的那一天,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还在中国访问,可见中共一点面子也不给德国。2016年以来新的宗教规定,对于教会再加上几套桎梏,牧师的布道稿须接受审查,神职人员要由党任命,被限制和海外机构联络,教会不能“危害国家安全”。全国数千家教堂被拆毁,宗教场所屋顶的十字架被移除。王怡勇敢地站出来,大声批评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走向威权主义,反抗这样的限制,同时他公开在六四这天,为国家祈祷。他成为政府严厉打击基督教运动的焦点人物。一个人可以有许多不同的美德,但是在一个专制体系下,最大的美德可以说是“勇敢”,因为这是要付出个人自由甚至生命的代价的。王怡就是这样的勇者,他现在被加诸于莫须有的“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等待着“判刑”,我们要声援他。
廖会长还指出:中国有九千万基督徒和天主教徒,有近五千万教徒在以往的年代受到政府的打压、骚扰和威胁。其中全能神教会是中国基督教新兴教会,成立于1991年,目前已拥有四百万信众。长期以来就遭受中共政府的镇压和严重迫害,是中国家庭教会中受迫害最严重的群体。调查数据显示:仅2018年,当局的抓捕行动有几千次,被抓捕人数至少1.1万余人。截止2019年6月,有据可查被迫害致死的有105人,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我们会关注王怡与他的教会,也会密切留意全能神教会的情况。
港人的“护法运动”和维吾尔族的遭难
廖天琪引述刘晓波2007年关于香港的文章,里面他早已预见了北京对“一国两制”的承诺,已经荡然无存了。廖女士评述香港近一个月以来,数十万、乃至一百万市民上街抗议港府要引进所谓“逃犯条例”,也就是“反送中”的“护法运动”。抗议有了初步的成果,虽然港首做了让步,但不彻底,港人还继续要争取到该条例的全部撤消。她说这样大规模的群众示威运动,却秩序良好,理性而平和,没有打砸行为,没有暴力,施暴的反而是警察。港人的文明守法令世人刮目相看,难怪长平的文章提出香港民众应当获得诺贝尔和平奖,这种荣誉港人当之无愧,这也是对世界所有专制权力敲响警钟。
廖会长说,关于所谓新疆教育营,国外都称其为集中营,将一千一百万的维吾尔族人中的十分之一,一百万人关押在营区,接受“再教育”,据说逼他们学习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让回族人吃猪肉,喝酒,向中共领袖肖像鞠躬。这种对少数民族的宗教和习俗进行压制扭曲,只能制造仇恨。刘晓波说过,西藏问题的解决之道是让达赖喇嘛尊者返回故乡,并担任中国的“国家主席”,这样民族问题可以迎刃而解。新疆问题、蒙古、西藏以及香港、台湾问题不都应当以这种宽容,保护,互利互信的态度和方式来处理吗?
大赦国际组织负责人Sebastian Bartsch,也为中国异议人士董光平(译音)呼吁。
各地朋友关注纪念刘晓波礼拜活动
居住法国的中国民运前辈任畹町,看到了“祭奠与追忆刘晓波逝世2周年礼拜文告”后,本拟赶来参加,但临时身体不适,不能成行,就来信关注指出:“‘我没有敌人’可以理解为刘晓波面对冰冷铁窗为坚强胆魄的柔性处理。为了让步,为了壮胆。一个人谦卑往往因为骄傲,不屑于跟人较劲。一个人低调可能因为耀眼,深怕光芒太盛。一个人和善,往往因为强悍,自然不需要处处强势。尽管我二次坐狱从无假释尚无炼狱之士应换位思考。”
居住柏林的画家孟煌来电说:晓波也是我的朋友,是个非常有思想有才华的英才,晓波一直活在我的心里。晓波离去后,我创作了“再见”与“消失的过程”两幅作品,这也是我用我的方式纪念刘晓波。
参加祭典活动的主要是德国的社会人士和大赦国际组织科隆地区的负责人和成员,也有好些华人,其中有:著名水利专家王维洛博士、独立中文笔会副秘书长潘永忠、独立中文笔会会员芮虎、全能神教会肖恒等信徒、张涛等。
两个小时的活动,穿插了钢琴伴奏,祈祷,圣经诵读,还有两首刘霞的诗“无题”、“从未结束的夜晚”由潘永忠朗读中文,Homaira女士朗诵经赫塔·穆勒(Herta Mueller)译成的德文。整个过程,气氛庄严,生动感人。
胡平写文章说:圣人,就是不断努力的罪人。刘晓波一直坚持,坚持到底,他就是圣人了,不是也是了……圣人就是这样炼成的!不论刘晓波是圣、非圣,他是一位智、仁、勇三者兼备的当代人,我们会永远祭典与怀念他!
【民报】2019.07.16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