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
你这个瞎子
相信遗传是一种宿命
你我都无法逃避
而你的遗传——
写作和失明
却如此残酷地和谐
以至于让我几乎相信
只有失去了双眼
才能发现光明
为什么你偏要把
家族的那柄剑
变成你手中的笔
为什么家族的眼疾
偏把你引向图书馆
你有足够的耐心
与交叉的宿命抗挣吗
你真的把时间
作为唯一的对手吗
对于瞎子
世界就是一座迷宫
无目标的摸索
走出去的渴望
使你变成四处碰壁的空间
光影、风景、文字以及一切
都带着启示
神秘地触碰
你身在迷宫之中
创造着另一个迷宫
黑暗降临时
你已经超越了黑暗
时间抛弃时
你已经置身于时间之中
凝然不动
却流逝
想象一本有无穷页数的书
一本包容一切的百科全书
你用拐杖一点点询问
把所有文字
咀嚼后吐出
灵魂的图书馆
只供神灵和魔鬼
共同阅读
书页的摩擦声
惊醒了
玫瑰中的老虎
镜子中的花园
被听成一首诗的
一座不朽之城
一旦进入
就再无法走出
阿根廷是个性感的国度
你的童贞却被
没有爱的欧洲掠夺
父亲把你引入
单纯的肉体辉煌
如同祖父把剑的光荣
交到父亲的手中
恐惧和荣誉挤压着你
床上的高潮逼近
犹如被子弹追赶的死亡
也许，是因为
你和父亲享用了
同一个女人
也许，女人和剑一样
本身就是为毁灭而生
南美洲离赤道很近
你却象蛀虫一样
逃避阳光
在黑暗中阅读和写作
黑暗是你的血液
一根拐杖
走遍地狱和天国
晓波1996.11.22
【刘晓波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