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明史,读到万历年间,尽管有张居正厉行改革的十年,朝廷岁入增加,农民负担减轻,而张居正一死,那些政敌对他的残酷清算,标志着明朝大势已去,离气数已尽,只有一步之遥。及至崇祯皇帝,尽管他励精图治,但内外交困的衰败已经无法挽救:外有满人由北入关,内有李自成、张献忠起义,加之朝政废驰,宦官弄权,满怀复兴之志的末代皇帝自缢于景山,一个朝代就这样结束了。

《明史》卷二中的“志一”,有点好玩,主要记述了天文星象及中国古人天文学的成就,分为星宿与五行。我感兴趣的是西方科技文明对中国的冲击。明代徐光启在天文学上的贡献,与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中国颇有关系。所谓“精于天文、西算之学,发微阐奥、运算制器,前此未尝有也。”(《明史·二·天文志一·卷二十五》)

史书对天文地理及天文学的专题记载,始于司马迁《史记·天宫》,此后历代作史者皆叙天文,惟辽史独无,其理由为“谓天象昭垂,千古如一,日食、无变既着本纪,则天文志近于衍。”(同上)汉人政权看不起愚昧的“夷狄”,似乎在此也找到了证据,为“夷夏之辩”提供了一个小小的理由。

明史记天文分为“两仪”、“七政”、“恒星”、“黄赤宿度”、“黄赤宫界”、“仪像”、“极度晷影”、“东西偏度”、“中星”、“分野”,大致根据徐光启所著《见界总星图》和《崇祯历书》。仪像记述了各类观天仪器,特别提及万历中,利玛窦带来的浑天、天球、地球等器;记定时法:一壶漏、二指南针、三表臬、四仪、五晷,并于晷影中详记西洋之法。“志二”记述各种天体之间的相克相犯:“志三”叙及天体之自然变化,如天变、晕适、去气、慧星等。

此天文志中最值得看重的,不仅是当时的天文学知识和中西的早期交流,而且是对天灾人祸的大量记载。五行之中的每一行都有相对应的灾难。

“志四”记五行之一的水。其中令我感叹的是各种水灾水变、与水有关的异常气候、霜雪冰雹等。虫灾、龙蛇之灾、豕祸、马异、人病、疾疫、鼓妖、陨石及异变……其灾祸之濒繁实惊人也。

“志五”为火精辟木,也记述了无数灾难,如无雪、草异、羽虫之害、羊祸、火灾等,还叙及连数月大雨,以及与天灾相连的人祸,如犯人、服妖、鸡祸、鼠妖、水妖等。

“志六”记述金与土。叙旱灾、诗妖、毛虫之灾、犬祸、风害、晦冥、花孽、虫孽、牛祸、地震(极多)、山颓、年饥,“人相食,民造反”。

如此多的灾害,显示出古人防御自然之灾的能力几近于无,大灾之年,官府之盘剥压榨,真就是“敲骨吸髓”,已经令庶民难以承受;于是,走投无路的饥民,胆大的不安分者,便沦为强盗,欺负更弱者;胆小的安分者,要么等着饿死,要么外出逃荒;人相食的现象时有发生。

志中有些“节目”颇为怪诞,诸如,鸡孵蛋而生出人,大兴安岭有人生猴等等。还有许多一胎生数子的记录。

《明史·志二·卷三》,此为“历志”(四十八)。最有意思的是明代末年,徐光启采用西洋利玛窦、汤若望等人带入中国的新历法,遂与中国传统历法发生激烈冲突,虽然徐光启之新法测天文屡屡准确,而中国的传统方法则屡屡失误,然而,这一新法的采用却迟迟未能落实,保守势力以“洋制不可议”为名,排斥新历。直到崇祯末年方颁诏采用,可惜为时已晚,明代亡矣。

1997年3月3日于大连教养院

【大纪元】2004.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