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由于人的原罪,诱发人性之恶的最大诱惑就是权力。权力有多大腐蚀力就有多大。历史证明,中共发动的革命及其专制权力,不仅吞噬了几千万革命的儿女,而且吞噬了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也吞噬了中共自己。权力的异化就像一条吞噬自己尾巴的怪蛇,中共最大的敌人恰恰是它自己。对于社会进步,我们每个人都很重要,一个社会的真正进步是民间社会土壤的改善,从我们自己“真实生活”(哈维尔语)开始。当水滴石穿的力量汇聚起来,将侵蚀一元化的权力核心,形成民间的、真实的“第二社会”,最终把国家权力全部挤出个人权利空间。

刘晓波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之后,果然激起了中共当局又一轮恐慌的打压,各地声援刘晓波的民主人士受到骚扰、威胁,有的失去行动自由,北京德先生研究所成员之一、《零八宪章》签署人李铁10月22日甚至被捕。作为长期以来本地当局黑名单上的、有“条件”先自由起来的“知名人士”,我自然“有幸”身列其中(详情检索《我的第一次被正式传唤》)。这些消息在瞒与骗严控下的大陆媒体毫无踪迹。一个拥有世界最庞大军警宪特队伍的官贵集团,竟像黑暗里的老鼠畏惧阳光。“……愈来愈多的政客和官僚却关闭大众需要的资讯渠道;这些资讯透过非传统媒体的努力,却也逐渐浮出台面。”([美]丹·吉摩尔《草根媒体》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3月)网络世界无国界,除非停止作恶,中共当局的恶性必然曝光于天下,只能在其丑恶历史上不断增添新的可耻记录,加重其历史和道义负担,不断激起世人新的谴责。正如《潇湘晨报》“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系列报道”卷首语所言:“天朝垮台前,利益集团已经丢尽了它的脸”。(该系列在刊登两期后被心虚的官方腰斩)

一个组织的形象往往是其具体成员的形象组合而成的。从我和其他民主人士的遭遇来看,中共当局的手下除了滥用法律的名义、维持饭碗的借口,只剩下色厉内荏的权力蛮横,其威胁利诱、软硬兼施的形象,与中共电影表现当年国民党迫害中共革命者的场面一般无二。如同所有后极权社会一样,随着官方意识形态的破产、专制体制的衰落,社会的表象与真实、人们的言与行,愈加分裂,除了雇佣文化太监,连官方的手下都无力甚至羞于为之辩护,用老百姓的话形容——除非把自己当猴耍。

当权力失去道义和民意的支撑,连遮羞布都成了笑柄,只能恼羞成怒,赤裸裸摆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嘴脸。中共当局与时俱进地创新厚黑学,百般抵抗国内外进步潮流,以改革的名义,巧取豪夺民脂民膏,自觉腰粗后,对内加强高压政策,对外也不再韬光养晦,开始主动出击,扩张其专制的国际影响。例如,2010年诺贝尔和平奖颁奖在即,中国警告其他国家,如果派代表参加颁奖仪式,就是挑战中国法律,要“自负后果。”中共的这些行径均源自其对权力的迷信与崇拜。

权力崇拜综合症

由于人的原罪,诱发人性之恶的最大诱惑就是权力。我不止一次看到,有的下岗职工一旦穿上“协警”的行头,站在路口,立刻吆三喝四,一副蛮横的面孔。权力有多大腐蚀力就有多大。但凡是人,如无信仰的约束和制度的制衡,均难以抗拒。公共权力一旦缺乏约束,往往以善的名义行罪恶之事。国家权力是人类社会不得不有的必要之恶,它是以暴力作后盾的,国家权力不是扬善的工具(扬善的主体是公民社会),而是为善保驾护航、用以惩恶的利器,所以国家权力必须置于宪政之下,以民意为来源,选举竞争来更迭,人类普世价值的公义为原则,法律为准绳,三权分立和新闻自由为制衡。受委托的权力拥有者必须慎用国家权力这一凶器,首先明确权力的边界,信仰、言论、合法财产权等私权的领域是公权的禁区,正所谓“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

当人们无视人的原罪、人性的幽暗,企图急功近利地把天堂搬到人间的时候,他们可以借助的只能是看似巨大的权力,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欲,许多人陷入对权力的崇拜,以为可以无所不能。争权者许下诱人的诺言,煽动利用迷信权力的民众。如果民众的权利意识没有觉醒,人性中信靠的天性没有超越世俗的对象,必然在现实中寻求替身,轻易被迷惑,将强人或强势组织当作自己的“大救星”,出让自己的所有权利,赋予寄托者无限的权力;反过来又被不过是争夺权力交椅的“伟大事业”的宣传所催眠,更加如痴如醉,甚至奉献出生命作牺牲,以为实现了自我价值、名垂千古。其结果不过是将新的更大的奴隶主推上权力的宝座。“真正伟大的革命是行为方式的革命和思想的革命。因此,变换政府的名称并不会改变一个民族的精神状态,推翻一个民族的制度也不会重塑她的灵魂。”([法]古斯塔夫·勒庞《革命心理学》第4页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年10月)

中共建政前的大部分支持者与现在的真心毛派,其寄希望于明君的臣民“类人孩”心态毫无二异。“……社会主义的幸福理想是要在现世得到落实,因而只要有人想努力实现这种理想,它的许诺的空洞无物立刻会暴露无疑,从而使这种新信仰身败名裂。”([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第149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9月)历史证明,中共发动的革命及其专制权力,不仅吞噬了几千万革命的儿女,而且吞噬了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也吞噬了中共自己。权力的异化就像一条从尾巴开始反吞自己的怪蛇,中共最大的敌人恰恰是它自己。前不久,看到被其民族主义煽动的民众反日示威,又生怕引火烧身,急忙号召“理性爱国”,可是中共权贵集团却无法控制自身权力的无理性,透支地吃“窝边草”,不计后果甚至超过封建君主。近些年各领域的“国进民退”,实质是官进民退、公权侵害私权。改革以来的历史也证明,当社会充满活力、宽松和较为祥和,是中共权力开始收缩与软化之时;目前,社会矛盾激化,恰是中共开始倒退,权力开始强硬与扩张。可见,公共权力与公民权利是此消彼长和互动中对立与合作的关系。

对权力的崇拜必然导致把权力及权力者当作偶像加以神圣化,将其包装成代表真、善、美的真理化身,不但要占有物质利益,还要用瞒与骗占有解释历史与现实的话语权,占有人们的信仰和思想,总之是僭越上帝,取而代之,用无神论打造一尊“假神”,假冒神的权柄和宝座。无论是民间蒙昧的《东方红》等,还是文化太监炮制的御用红色艺术品,以及各地打造的红色之旅,都体现出繁荣的荒诞。中共把所有历史与现实的成就独揽一身,以粉饰其“伟、光、正”。所有这一切,彰显的只能是现代人的犬儒和专制者的傲慢与无耻,现代手段包装的现代迷信怪胎,只能给历史留下笑柄。

对权力的崇拜必然会垄断权力。中共元老邓颖超(另有人说是陈云)就说过,还是把权力交给咱们自己的孩子们放心。中共官二代、官N代“党世袭”、“官世袭”的“党天下”,与朝鲜金氏王朝三代世袭的“家天下”相差多少呢?这种逆淘汰阻止了人才竞争,只能恶化公权体系,带来更大的灾难。一些官员的雷人事件和雷人话语实在是上行下效的结果。身为太子党的习近平、薄熙来、毛新宇们,不用说“我爸是习仲勋!”“我爸是薄一波!”“我爷爷是毛泽东!”他们就能身居高位,那么,因为父亲官小提醒别人“我爸是李刚!”又有何不妥呢?

对权力的崇拜导致把人当作权力的工具,无视超越种族、阶级的普遍道德即人类普世价值。中共建政前,其内部权力斗争就充满了血腥,从苏区的AB团事件、肃反运动,到延安整风的刑讯逼供,滥杀、迫害了无数生命,中共建政后将这一斗争哲学又扩大到整个社会。历史证明,以非人性的方式夺取权力去争取民主自由只能是缘木求鱼。所以,储安平在1947年就预言:“老实说,我们现在争取自由,在国民党统治下,这个‘自由’还是一个‘多’‘少’的问题,假如共产党执政了,这个‘自由’就变成了一个‘有’‘无’的问题了。”(《中国的时局》载《观察》周刊第二卷第二期)果然,中共执政后他成为几个最大的右派之一,落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局。

权力崇拜者拥有绝对的权力时,形成“集中力量办大事”(非民主化的决策体制只能是决策的非科学化,大多是办成大坏事)的专制优势,偶尔创造单项和暂时的物质“奇迹”,付出的却是巨大持久的社会代价。中共可以发动反右运动,让知识分子闭嘴,却至今培养不出获得诺贝尔科学奖的人才;它可以造出原子弹,却让几千万人死于人为的大饥荒;它在文革中让卫星上天,经济却濒临崩溃,社会退化到野蛮时代;它可以用机枪和坦克镇压1989年天安门民主运动,却无法挽救它在民心中的灭亡;它可以搜刮民众的血汗,却无法解决越来越尖锐的官民冲突;它可以挥霍纳税人的钱,制造“奥运会”、“世博会”等人造景观,却无法掩盖贫富反差的真实现实;它可以借阅兵耀武扬威,却无视蚁族们的蜗居生活;它可以高筑网上柏林墙,却无法阻挡国人“翻墙”到境外媒体讲真话,让“反华势力”“利用”;它可以斥巨资搞欺骗国际舆论的大外宣,却无法赢得世界对其敌视自由民主的尊重……中共建政以来的历史,是一部折腾各种运动的权力史,有党国无民间的社会史,非正常、非自然的生活史。

权力超越法律,将法律绑架为权力的工具,没有独立公正的司法,社会正义失去了最低保证,社会道德也会全面溃败。中共官员缺乏对法律的信仰和敬畏,权力思维根深蒂固,以为权力是万能的,动辄肆意使用权力,不但解决不了广泛复杂的社会矛盾,而且使社会难以形成健康的调解机制。社会管理是有层次的,正常的社会具有公民自治的广大空间,维护、提升道德的主体是公民和宗教、文化等民间组织,长期以来却被官方权力所压制,难以发挥作用。几十年来,官方组织各种形式的文明运动,在社会潜规则的真实面前只能是花架子,事实证明无法改善社会风气。目前国人的自由被压缩在经济、文化领域的部分有限空间,这是导致物欲横流、犬儒遍地、道德沦丧的根本原因。权利与义务是一体,只有官员利用公权肆意妄为,没有公民权利的法律保障,就难以形成和维护私德与公德。直到现在,中共还继续搞法外之法,维持国保体系,在各单位包括大学,以“信息员”的名义招募密探特务,利用无知青年和投机分子监视公民,迫害异己,搞特务治国,继续促发人性之恶。(检索参看:山东德州学院按照安全部门的指示,公开在校内招募学生特务监控师生;湖北大学数学与计算机科学学院在某班学生中推行相互暗中监视的“小天使计划”;华东政法大学教授杨师群因言遭学生告发。陈沅森三部曲之二《一个原中共线人的忏悔》[美]博大出版社2006年冉云飞《无所不在的告密大网》[香港]《开放》杂志2009年5月冉云飞《目前的告密运动》2009年4月28日魏京生《中国的出路十八:中共利用卧底的特务手段——拉出来,打进去》2010年8月魏京生《中国的出路十九:论特务——从东欧原共产国家及台湾得到的经验教训》2010年8月魏京生《中国的出路二十一:特务工作与时俱进的标志五毛党》2010年8月)身居美国的《黄花岗杂志》主编、著名历史学家辛灏年(高尔品),最近在纪念辛亥革命百年的演讲中说:“直至今年的五、六月份,我的一个四十多年前的同窗,二十年没见的老同学,他来美国探亲到了我家,居然从早到晚跟我大吵大嚷,就一句话,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不准你出来讲演:‘你再出来讲演,共产党就要对你下手了!’……专制的淫威可以说是遍及全中国,甚至漫延海外。”(辛灏年《谁孕育了辛亥革命(上)》)

权力崇拜也是人治崇拜,最终无法驾驭权力。众所周知,当地方权力拥有一定的利益空间,立刻像中央权力一样无限扩张,令中央难以控制,这种金字塔式的权力体系缺乏宪政制衡。这个世界最庞大、最昂贵却低效腐败的党国政府,这些年主要靠土地财政支撑,城里的地卖光了,又开始合并村庄,侵吞农民的土地……最严重的是,无限权力形成的中国最大暴利机构——中共权贵集团公司,将以权谋私的示范效应扩散到所控制的各个非营利领域:司法、行政、教育、医疗、军队……从深层次败坏了社会和人心。用当年中共自己的话形容最恰当不过:“一党独裁,遍地是灾。”(《新华日报》1946年3月30日)

捍卫权利从真实生活开始

破除权力崇拜首先是对权力祛魅,剥去它的神圣伪装,抛弃一切对权力的乌托邦幻想,像对付一只不得不利用的野兽,给它戴上镣铐,关进笼子里。正如小布什总统在就职演说时所言:“人类千万年的历史,最为珍贵的不是令人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师们的经典著作,不是政客们天花乱坠的演讲,而是实现了对统治者的驯服,实现了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梦想。因为只有驯服了他们,把他们关起来,才不会害人。我现在就是站在笼子里向你们讲话。”而制服这只野兽要从捍卫个人权利开始,最终将其圈在公共领域之内,通过宪政将其制服。

社会与自然生态一样,是历史积累进化而成的超复杂体系,人工无法复制。“社会组织就像一切生命有机体一样复杂,我们还不具备强迫它们突然之间发生深刻变革的智力。”“社会事实如此复杂,根本不可能全盘掌握或预见到它们的相互影响带来的后果。”([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第30、31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9月)权力意志的干扰、控制,只能起到破坏作用,使社会丧失自我调解、更新、进步的机能。所以,除了用宪政制约权力,掌权者要谦卑地运用手中的权力,作为公民也要具备“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当权力侵害私权的时候,敢于对权力说“不”,勇于维权。

对于社会进步,我们每个人都很重要,一个社会的真正进步是民间社会土壤的改善,从我们自己“真实生活”(哈维尔语)开始。看看今天的大陆,我们收复的自由空间,当年就是从穿奇装异服、唱靡靡之音开始的。最深刻的变革往往从不经意的地方,让生活一点点恢复常态。如著名的民主人士徐文立先生前不久所言:“中国前途不应再是‘现代化’,而是‘正常化’。”——父母对子女讲述一段真实历史,教师一次弘扬真善美的授课,打工者的一次讨薪,上访者的一次维权,律师一次维护正义的辩护,法官一次不畏权势的公正判案,记者一篇真实的报道……当水滴石穿的力量汇聚起来,将侵蚀一元化的权力核心,形成民间的、真实的“第二社会”,最终把国家权力全部挤出个人权利空间。事实证明,这是每个人力所能及的。2009年3月,北京电影学院教授崔卫平和徐友渔、莫少平代表《零八宪章》签署者领取捷克人权奖。她在《见到了当年“七七宪章”的成员》一文中介绍说:“这些人实际上是一些科学家、社会学家、诗人或者工人,拥有他们自己的思想逻辑及他们自己的工作和行为;而在宪章上签名,只是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他们并非是一些专业的牢骚客。事实上他们往往在成了‘持异议者’很长时间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成了这样的人。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是立志要成为这样的人,就算他们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全部花费在这项事业上面,这也不是一种职业,而毋宁说是一种存在的态度。这种态度就是要活得真诚磊落,生活在真实中。同样,他们也是一群有七情六欲的人,他们只是说出了其他人不能说和不敢说的话而已。……简言之,他们是一些在人格上和工作上都十分独立的人们,他们有自己的事情好做,对周围环境有自己的独立判断,对于民族的现状与未来拥有道德感和责任感。因此,他们是一些对于权力没有欲望的人们,他们热爱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这就从根本上区别于传统上的所谓‘职业革命家’,后者不仅在于他们的目标仅仅是为了夺取政权,也在于除了从事日常生活之外的‘革命’之外,他们就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不习惯也没有能力从事任何别样工作,这种人是最容易对于权力上瘾的。他们对于权力没有免疫力,最终走上了一条与自己的初衷正好相反的道路。”

曾有一位台湾朋友认为我敢于发表自己的真实言论,当局对我够容忍的了。我却以为只能在境外网站发表真实言论远远不够,而这点有限的暂时“进步”也是许多鲜血和生命夺回来的,本属于公民应有的权利。也有人不解我为何面对当局的长期“和谐”如此大胆。简单的说,当一个人明白什么是信仰的真理,什么是生命的价值,什么是公民的核心利益,任何对个人权利的侵犯都是不能容忍的!刘晓波说:“未来的自由中国在民间。”更具体地说是在我们每一个人日常的努力。

在我书房的鲁迅肖像上,他的一行文字告诉我们,所有的生命、所有的人权都是一体、彼此相连:“外面的进行着的夜,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2010年11月22日于石家庄望云楼

【民主中国】2010.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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