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血腥

无产阶级专政是暴力革命的果实,它是共产党政权的宠儿。它曾经在前苏联与中共都有喧嚣的实践,而且被统治者津津乐道。中共的理论家就炮制过《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二论无产阶级专政下……》、《三论无产阶级专政下……》什么什么,如何如何,但是历史是不能抹煞的。(俄)亚历山大·雅可夫列夫所著《雾霭——俄罗斯百年忧思录》有深刻的感知:“再没有什么能像暴力革命、内战和民族之间的冲突那样使社会底层、社会死水湾泛起如此之多的种种污秽,最下流的人类渣滓。”(该书P86)

这本书二○一三年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标为“内部发行”,但它关于“专政”的材料我想是可以和大家分享的。

恐怖有理论有法令

“政府将恐怖合法化,颁布了臭名昭著的《关于红色恐怖的法令》(按:捷尔任斯基——全俄肃反委员会主席,出版了自己的理论刊物《红色恐怖》,屠杀还有理论支撑,这是IS略逊一筹之处)……必须通过将阶级敌人隔离在集中营求得保障苏维埃共和国的安全(按:这就是我们今日的‘维稳’,也就是维安),所有同白卫军组织,阴谋和暴乱分子有牵连的人均应处决。”(P94)

生产死尸的工作

“在极权主义的情况下,几乎一切都取决于国家领袖,斯大林基本上干的是生产死尸的工作。”(P17)

叶卡捷琳诺格拉德市监狱一九二○年八月至一九二一年二月处决了将近三千人,敖德萨肃反委员会在十一个月内处决了一万五千至二万五千人。(P95)

“他们是在大街上被捕,未经审判即匆匆处死。”(P95)

“据马克西米利安·沃罗宁证实,恐怖的一个冬天(一九二○年)克里米亚处决了九万六千人。”(P95)

“恐怖成了家常便饭,暴力之剑不受法律框框的限制,被掌权者任意使用。”(P85)

专政之下根本无人性、人权可言。

“阿尔汉格尔斯克因该市肃反人员枪决了十二──十六岁的儿童,被人们称为‘死亡之城’。”(P104)

“一九一八年秋天,开始建立集中营,其中大部分囚犯都是作人质抓起来的‘叛乱分子’的家庭成员,包括妇女和吃奶的婴儿。”(P104)

“内务人民委员部监狱中还有二千五百名母亲带着幼童。此外在集中营和劳改营中,有八千五百名妇女怀有身孕。”(P106)

“法庭执行指示,每天审理五十宗案件,对老人、妇女和儿童作出死刑判决。”(P17)

罪名观止

屠杀的罪名远超“莫须有”。中国古代奸臣当道,常常找不出一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罪名就直言:“莫须有”。鲁迅先生在现实中悟到了一个“可恶罪”(按:这在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度中得到了证实,敢于直言者如章伯钧、储安平是“右派”,不发“一言”者也在劫难逃,还是“右派”,见《思痛录》。)雅可夫列夫书中说,“保存下来的枪决名单中,‘因何枪决’一栏写明如下原因:因批评苏维埃政权;因不同情布尔什维克;因系军官之父;因系官员,退伍将军;村阿达曼(按:即最高首领)、村神甫、教师、律师、珠宝匠;兄弟在顿河军中服役;因同情立宪民主党人;甚至因为哥萨克女人拒绝了政治委员的求爱。被处决者的房屋被洗劫一空,夷为平地。”(P117)

清朝有选家编了上下二册《古文观止》,称这些古文已是美文之极致了。但看了以上罪因——被处决者的罪名,你不会认为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的“罪名观止”么?

中共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中共历来就标榜“以俄为师”,把列宁、斯大林的言论视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第一次中共代表大会的决议也是用俄文书写的,最早在中国建立的农村政权也叫苏维埃。解放后我们的教育评分系统也采用苏联的五级记分法。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们整个儿社会科学系统,没有哪个学科不以引几句《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为点缀,为依归的。对苏共大规模清党的手法,中共早已心领神会。想想当年苏区“肃反”在短短的几年内就处决了七万多名AB团,二万多名“社会民主党”(按:这在一九九一年出版的“党史”中已认定是“犯了严重扩大化”错误,是“严重臆测和逼供信的产物”,是冤假错案。)加上延安的“抢救运动”,哪样不是以苏为蓝本的?

这可说是中共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在无产阶级专政上,中共早已超过老师而独领风骚了。

前苏联有过“民办枪毙”吗?一九六八年在江西农村就创立过。而且是在“掀起群众性”大批判和三查运动高潮中出现的“革命行动”。“杀人的方法除枪毙外,还有用石头砸、木棒打、刀子捅”。公社、大队干部可以随便杀人,想杀谁就杀谁,不要立案,不要证据,不要审判。(见《随笔》二○○○年第二期:《程世清在江西》)

前苏联处决过党、政干部、知识分子、平民,甚至妇女儿童,但他们割过被行刑人的喉管吗?我们以前只知道张志新女士行刑前被割断了喉管,其实在辽宁(按:这是毛泽东侄子毛远新的封地)一共有三十例。据说起因是因为有些“反革命犯”在被行刑前还高呼“毛主席万岁!”当局以为这影响不好,割喉手段的应用是“捍卫毛泽东思想”的创造性“新生事物”。这不免使我感从中来。“文革”中我见过当局把一个终年担大粪种蔬菜的青年(按:大学本科,据说写有“反动诗文几十种”)五花大绑,被荷枪实弹的大兵押去批斗。但大街上的横幅写的却是“热烈欢呼毛泽东思想又一伟大胜利!”后来那位青年告诉我:“毛泽东思想也太容易胜利了!”用法西斯手段割断人的喉管即可。

前苏联有对屡屡上访的青年又用酷刑又割舌的吗?中国就有。那遭遇割舌的就是山西岚县裴家村的李绿松。

前苏联有向被处决者收取子弹费的么?中国就有。北大才女林昭一九六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在上海被秘密处决后,五月一日上海公安局就上门向林昭的母亲收取五毛钱子弹费。

被前苏联以各种罪名处死者中还没听说要割下其人的肝,烤着吃,炒着吃的,但中国就有。

据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图书馆教授宋永毅所引《广西文革机密档案资料》(共十八册七百六十万字),广西在如火如荼的阶级斗争中,不但随意杀人,还杀人取肝而食。姑引二例,以见一斑。姚善环,外逃,被抓回,杀死取肝。地点:灵山县檀墟公社施窟大队;江实成、江实贤、江实隆被破腹取肝。地点:灵山县檀墟公社。该公社“贫联”负责人苏起春拿出尖刀叫林文洪、宋为甫两人破腹取肝。用铁丝穿起,拿回公社饭堂由苏起春动手切炒与打伙共食。(按:资料共八项,略这就是“暴力革命”泛起的“最下流的人类渣滓”。

无产阶级专政又露狰狞

该说到正题了。刘晓波是因《零八宪章》草拟人而被政府以颠覆国家罪判了十一年徒刑,今年因肝癌晚期假释在沈阳某医院残喘。其本人及家属刘霞要求出国治疗(德国或美国)。但当局坚决不放他出国——虽然德国和美国均有认可的意愿。这就怪了!中共平时高调叫嚷的人道、人权、公正、开放、宽容……到哪里去了。难道留给世人的只有狰狞!

中国政府为什么不放过一位垂死的人?一个公民?一定要坚持:死都要死在中国!!

外交部发言人耿爽说,让刘出国的呼声是外国人干涉中国内政。耿爽没有简单的逻辑区辨力,不是外国人要而是刘晓波及其亲属要求。

原因是活人怕死人。“靠谎言是回避不了往昔的,死者将追上生者。”(《雾霭——俄罗斯百年忧思录》前言)

当局怕刘晓波一旦出国,他可能会说出些什么,这说出的什么会扩大刘晓波给世人留下的精神遗产。死者的信念、观点,对未来中国的向往都会领先现在活着的紧紧抓住权柄的肉食者。

有前车之鉴:前苏联诗人、作家帕斯捷尔纳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苏政府叫嚷那不是奖金而是叛变的钱,四十五万美金正是犹大出卖耶稣的三十银币。但诗人一死,就有成千上万人奔向诗人下葬的地方,两天后他的坟和他的家成为“祖国的圣地”(见〈俄〉利季娅·丘可夫斯卡娅:《捍卫记忆》P152-153)

被秘密处决的北大才女林昭墓地,今日已成为中国青年瞻仰的圣地,这正是当今政府一块心病。如果刘晓波死于国外,也许,就不止于某国曾想推出的一个刘晓波广场——人们不会忘记他是诺贝尔和平奖的得主。他追求的宪政、民主、自由的新理念也许会变成某种意义上的一面大旗。

看来刘晓波家属的希望要落空了。据BBC报道,刘晓波的家属希望刘晓波去天堂的那一刻是在不被视为罪犯的国家,是无数人士去教堂为他祈祷的国家,是有成千上万人去葬礼上送鲜花的国家,是他的墓园会成为全世界千千万万人常常拜祭的国家。

文章写完之时,忽然传来噩耗,刘晓波已离开人世,愿他长眠于人们的记忆之中。永生!

生者给死者合上眼帘,
为的是死者把他们的眼帘打开。
——(俄)格·波热尼扬

二○一七年七月十四日

【争鸣】2017.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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