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离别的早晨,阳光灿烂,对于惯于熬夜、中午才起床的我来说,显得陌生而怪诞。在没有任何准备的空白中,敲门声惊醒了我们,两个熟悉的片警出现在门口:尽管你早有心里准备,但灾难突然搅碎晨梦,恐慌和剧痛使你无力挥手告别,只能在漫长的煎熬中守候、等待。
顽强地守护着内心,像一只虫子守护庭院,那里的一片枯叶,胜过户外阳光下的满目青翠和姹紫嫣红;那里的一株小草,抵得过霓虹灯下的俊男靓女。偶尔,会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流星,滑过你不眠的眼睛,一片黯淡的紫光,梦中的老鼠长出翻飞的翅膀。
用诗句守护着孤独,不允许欢乐悍然闯入,伤口的低吟如风中落叶。普拉斯死于休斯的赞美诗,优美的韵律,难道变成杀人的利器?
黑色是你的,孤傲是你的,决不会坠入绚烂的诱惑。也许,纤弱的身体无力与外界抗争;也许,仍然沉迷于艾米莉的激情中不愿醒来:艾米莉,一位从没有经历过肉体情爱的处女,却在内心的狂暴激情中长眠。那么放荡不羁,又那么小心翼翼,庭院太小,容不下太多的问候和精神食客,朴素的野草抵不过遍地繁花。
宁愿就这么守着、守着,宁愿与灰尘为伴,一寸寸地、反复耕耘这尺把空间。就这样,与荒凉为伍,与虚无交流,就寂寞就孤单就彻夜不眠地读着长醉不醒的杜拉斯。
酗酒的女人没有未来,她为什么需要未来?
就这样,每天挖掘石头下的蚁穴,期待那只独步梦境的壁虎,寻找那种致命的秘密。守候,是把自己掏空后的一种期待一种坚持,一种太纯粹的以至于无从比较的品质。
拖着一小片阴影,刚好能吞没你的小手和小脚;望着一小束烛火,刚好能洞彻你卑微的欲望;曾经跑调的乐曲,一句还没有结束,另一句已经开始。
想得太多,写得太少,每个字都通向亡灵。
就这样,守着亡灵,等着铁窗后的音信,为自己准备好与亡灵彻夜长谈的烟、酒、茶和诗句。
从远处看你,像赤裸的群星,拒绝云雾的装饰。你似乎生于一座小岛,孤独从此开始。
你在干什么?又在为自己开中药方吗?
1997年7月15日
【独立中文作家笔会】会刊◎2005年春试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