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迎面相遇,没能认出你的面容。在我的记忆中,你的脸是一个湖,安详地嵌在两山之间。没有实体,只有寂静,倒影着城堡中的炉火和骷髅,来自上天的宝剑直插湖底,家族的秘密从此血流不止。

我是一条鱼,遨游在黎明的湖水中,徘徊在那些彩色的石头中间。我不断地问自己,这个孤独的湖为什么如此清澈?她是真实的存在,还是我变成鱼后的幻觉?在我思想的废墟上,不可能有如此悦目的风景,良心犯的良心被狼厮咬,一群狗围着观赏并嚎叫,如同那些欣赏奴隶角斗的贵妇人的尖叫。

也许,边缘与曲线是天生的姐妹,月亮的残影投向大地,形成了这个湖,她支配着一个男人的诞生和命运。没有水波和月影,我无法与沉沦的影子交谈。

亡灵只能听懂枯草的语言和风的声音,幽灵们必须忍受活人们的喧嚣。

耶稣爱的首先是坟墓,是撕下的肉和泼出的血。盐是海的精子,无旋律的蠕动,绝望的笔在湖面上写下一首难以理解的诗。我的心是一片沙滩,留不住海水,也留不住阳光。沙砾的思维没有棱角,意志是柔软的,如同一团水草,除了随风摆动,再没有任何动作和决断。

也许,夜晚会敞开它的怀抱,给我满天的星斗,天蓝色的火焰,照亮时间的阴影。有一天,地球是否会像火星一样没有一滴水,宇宙却凝结成你眼中的一滴泪?

在太阳的背后,是肉体和眼睛之间的廉价交易。

我死了,心却活下来,徒劳的蹦跳,将经历更为严酷的考验和折磨,忍受彻底被抛弃的命运。记忆是荒凉的,大脑残缺一根疼痛的神经。我的梦就是雨后的大地,阳痿中憋在睾丸里的精子,散发着潮湿腐烂的气息。

人与石头具有共同的祖先,陌生的眼睛从身体内部向外张望。它能看到什么?除了杀戮就是欺骗,除了欺骗就是无耻:哲学家们向一只待宰的羔羊讲述献身、论证正义、预言不朽;科学家向一只用作实验的老鼠讲解伦理道德的起源、论证为科学而献身的高尚。

总需要某些生物为了献祭而甘愿做出牺牲,对这个故事从古至今的历史复述,仅仅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虚荣和残忍。

然而,死了就是死了
不过是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闪着白光的尸体中沉淀着盐粒
黑色的幽灵中也沉淀着盐粒
而蔚蓝的海水中却没有盐
而石头的躯体里却盛开着玫瑰
狗发情时的痴迷眼睛
一直盯着我

1997年7月24日

【独立中文作家笔会】会刊◎2005年春试刊号